地理奠基人-从斯特拉波到康德
托勒密与斯特拉波
在古希腊的口头传说里已有关于风土人情的描述，荷马的著作也反映了 这类传说。公元前三世纪，亚历山大城的埃拉托色尼（Eratosthenes）在科 学领域内前进了一大步。他不仅对地球的大小作出了著名的、非常精确的计 算，而且写成一本叫《地理学》（Geographica）的书。这本书虽已失传，据 信是在文字记载中第一次使用了 “地理学”这个名词。这个名词 （Geographica）来源于希腊文的两个字：ge 和 grapho，它们的字义分别是 地球和我写。因此，从字面上看，地理学的意思是关于地球的描述。自荷马 时代以来，地理学著作者们就一直在描述有人居住的世界（即希腊文的人世 〈ecumene〉）的土地和居民，并且推测遥远的未知世界的土地和居民情况。 托勒密和斯特拉波的著作中含有现存的、地理学范围和目的的最完全的 定义①。我们从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地理学是研究整个地球上各地方的位置和 相互关系。地方地理学（chorography）全面研究一个既定整体的各个部分（类 似四肢和人体的关系），而小地区地理学（topography）则研究各别的单元、 系列或一组单元。这些名词的基础是希腊文的字根 ge、chora、和 topos，它 们的意思分别是地球、地区、和（小）地方。这些字根在十七世纪贝·瓦伦 纽斯（BernhardVarenius）和十八世纪康德（Kant）的著作中又被重新下了 定义。这一概念体系的实质就是斯特拉波所说的一个单元在和地表其它地方 的关系中所具有的“天然地方属性”。不管现代的概念和问题是如何的复杂， 斯特拉波的概念仍然是所有地理学概念中一个基本的、独特的概念；而且就 在今天，它依然牢固地凝结在大众的语言里。 在古代，位置这个词有两种含义——天文的位置和地理的位置。地球是 被大洋环绕的一个圆形地块，这一观念得到米利都城的阿那克西曼德 （Anaximander）和赫卡泰（Hecataeus）这些人的支持。希罗多德（Herodotus） 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则斥之为神话，因为它没有观察或经验的根据。 位置只涉及已知的世界——人世。人世的外面还有一个未知的世界。他们不 沉迷于推测，当然也就不试图画出未知世界可能是什么样子的地图。 另一方面，宇宙学考虑的是地球作为太空的一个实体而得来的各种性 质。因此，地球的形状、大小和区划都是宇宙学的内容；虽然斯特拉波曾经 指出，有关地球的宇宙学观念，是对地球的表面、性质和各地相互关系作地 理学描述的基础。把地球划分为可居住和不可居住的两部分（不管根据是冷 还是热），是宇宙学的事情。同样，把地球划分为五个平行的带，也是宇宙 学的事情。这一观念出现的时间，在希腊可能要上溯到公元前五世纪；而且 很明显，它的基础必然是地球是球形这个在当时只是基于哲学论辩、而不是 基于观察的观念。这个球体，直到公元前四世纪才由亚里士多德根据观察和 推论来予以证明，后来又由另一些人来算出它的大小。远在地球被环航以前， 寒、温、热各带就已被人们根据天体特征在地球表面的投影，而用极圈和回 归线划分出来了。
阿皮安与明斯特尔
我们现在从托勒密和斯特拉波一下子跳过了一千五百多年。地理学，作 为一门系统的知识，在所谓黑暗的中世纪几乎没有什么进步。在文艺复兴时 期，古典的观念都复活了；就地理知识而论，那些古典的观念只是逐渐地被 抛弃和得到改正。例如，托勒密的地图和他对各地经纬度的计算，直到十八 世纪还在影响着地图的作者和歪曲海岸线的描绘。十九世纪的探险家们确实 还在寻找月山（theMountainsoftheMoon）；而且在十八世纪库克（Cook）船 长的航行以前，托勒密的关于南方大陆的想法仍然支配着人们对南大洋内水 陆分布的观念。 必须简略地提一提彼得·阿皮安（PetrusApianus）和塞巴斯蒂安·明斯 特尔（SebastianMünster）。他们在地理大发现时代的初期写了两部地理学 著作。这两部书在十六世纪出版以后的一百年中是理论著作的主要典范：一 部是它对天文学及数理地理学的通俗的阐释，另一部是按照斯特拉波的模式 的描述地理学。 彼得·阿皮安于 1495 年生于萨克森，是一位天文学家和制图学家。他除 制作地图和地球仪外，还出版了两本书： 《天文学专论》 （Astronomiconcaesareum），和模仿马丁·瓦尔德泽米勒的《宇宙学导论》 而写的《宇宙学》 。《宇宙学》初版于 1524 年。该书初版几乎专门 讨论几何学及天文学中对地理学至关重要的那些方面。书中包含许多地点的 经、纬度；它的描述地理学部分则是后来由盖马·弗里齐乌斯（GemmaFrisius） 严格按照托勒密的写法增补上去的。 该书清晰地阐明托勒密提出的地理学不同于地方地理学的观点。地球被 说成是宇宙的中心，太阳和行星都绕着它旋转。地球被划分（按照亚里士多 德的传统）为五个带：热、温（位于回归线与极圈之间）和寒带。地带（climata） 被规定为两条纬线之间的地区。它们白昼最长日的时间长度相差半小时；每 一地带都根据其主要特点，如市镇、河流及山脉来命名。陆地有四种形式， 即岛屿、半岛、地峡和大洲，每一形式都用简图来说明。然后又附上比例尺 和方位，用作直线量算的基础。每一大洲都有简短说明。最后是每一国家的 一长串市镇的名录，附上从约翰·舍内及托勒密著作 中引用来的它们的经、纬度数。 塞巴斯蒂安·明斯特尔是十六世纪德国地理学家的最杰出的代表。1489 年，他生于美因兹附近的英格尔海姆，后来在海德尔堡和维也纳学习。1536 年，他被任命为巴塞尔的希伯来语教授，直至 1552 年逝世为止。明斯特尔对 制图学有重要贡献。他试图用一架小罗盘仪（即棱镜罗盘仪的前身）在海德 尔堡附近一个小区域进行简单三角测量，以便改进制图方法。 明斯特尔于 1540 年在巴塞尔出版由他审订的托勒密著作，并在以后十二 年内再版四次。1544 年他又出版《宇宙通志》（Cosmo-graphiauniversalis）。 这是当代权威著作的汇编，而不是他精心撰写的一部专论。历史和世系表占 有该书大量篇幅，而数理及自然地理学则几乎没有提到。 明斯特尔认为地球是球状的，并且宣称：地壳经受洪水及河流的作用而 发生变化。他在荷兰洪水方面的知识使他断言：自诺亚时代的大洪水以来， 许多陆地被淹没了；高山和河谷是河流在原先平坦的土地上造出来的。他也 提到地震（“中央之火”）、岩石的特性、金属的性质及其分布，以及采矿 的方法。该书主要是在地方地理学的基础上讨论德国的人文及政治地理。它 的最后一部分讨论亚洲、非洲和新世界。这部分全是第二手材料，描述的技 巧也逊于欧洲部分。 明斯特尔是敏锐的观察者和优秀的作家。他的书在一百多年内是标准的 教科书。“这部由明斯特尔的洞察力、学力和精力熔铸成的著作是如此圆满 地切合时代的需要，和如此牢固地确立自己的地位，以致它的增订版一直被 使用到 1650 年以后；用 6 种文字，印行 46 版”。
瓦伦纽斯、克卢费尔与康德
《宇宙通志》的后继者是贝恩哈德·瓦伦纽斯于 1650 年出版的《普通地 理学》（Geographiageneralis）。这是第一部企图把普通、数理及自然地理 学与地方地理学结合在一起的著作。贝恩哈德·瓦伦纽斯在 1622 年生于汉堡附近易北河上一个小镇希察克 尔。1640 年他入汉堡大学预科学习哲学、数学和物理学。三年以后他到柯尼 斯堡大学研究医学；但因不满意那里的教法，他转到莱登继续学医。1649 年 他出版第一卷论述日本地理和历史的书。从他所掌握的有限资料来看，这是 一部优秀的描述性编著。紧接着他又出版论述日本宗教的第二卷。1650 年 8 月他发表了《普通地理学》，这是在 1649 年秋至 1650 年春写成的。毫无疑 问，本书还应有第二卷，但因他于 1650 年 28 岁时不幸早逝，第二卷未能完 稿。 瓦伦纽斯的地理学的早期译本的全名是：《普通地理学的完整体系：解 释地球的本性和性质……原由医学博士贝恩哈德·瓦伦纽斯用拉丁文写成， 后经艾萨克·牛顿爵士与朱林博士审订并增绘插图；现由德格代尔先生译成 英文。全书业经彼得·肖审订和改正》，一个长长的副标题描述“地球的本 性和性质”如下： “它的形状、大小、运动、位置、内容、水陆的划分、山地、树林、沙 漠、湖泊和河流等。 不同国家的不同天象的详细解释，全球各地每年的季节、海水的潮汐、 海湾、岬角、岛屿、岩礁、沙洲和大陆架。大气的状态、蒸发的性质、暴风 雨、龙卷风等。 泉水的起源、矿质水、火山、矿藏等。 地图、地球仪及海图的使用和制作。制作日晷的基础、测量高度和距离的方法、造船的方法、航行和在海上 测定纬度的方法。” 虽然瓦伦纽斯受到资料不足的妨碍，他的观念却远远走在他那个时代的 知识的前面。他给地理学下的定义是：“地理学是混合数学的那一部分，它 依靠数量，即形状、位置、大小、运动和天体现象等来解释地球及其各部分 的状态。有些人把它理解得太狭窄了，认为它仅是对一些国家的单纯的描述； 另一些人又理解得太宽，他们想把政治组织也描述一番。” 地理学分为两类：普通的或一般的和专门的或特殊的。 “我们所称的普通地理学是研究整个地球的总的情况，并解释其各种性 质，它不考虑各别的国家。但专门的或特殊地理学则单独地描述每一个国家 的结构和位置；它也有两种：即描述范围广大地区的地方地理学，或说明地 球的某个地方或一小片地段的小地区地理学。” 普通地理学分为三部分。绝对的部分：它研究地球的形状、大小和位置， 以及水陆分布、山地、树林、沙漠、水文和大气；相对的部分：它研究“天 文原因（在地球上）引起的现象和事件”，即纬度、气候带、经度等。比较 的部分：它“解释那些由于对地球各部分进行比较而发现的各种特性”。 特殊地理学虽未经详细说明，大致包括三“项”内容。“天文特征是由 于太阳和星的视运动而影响我们的那些特征”。地文特征是“在每个区域内 观察到的”那些特征，其中包括位置、形状、大小、地形、水文、植被、肥 沃性、矿物与土壤、动物、经度。人文特征涉及“地方的居民”，它又分为 10 类： “1.他们的身长、体型、肤色及寿命长短；他们的起源、食用肉和饮料。 2.他们的技艺和技艺所提供的利益；他们用以互相交换的商品。3.他们的道 德和恶行、学习、能力和学校。4.他们的出生和婚丧的礼仪。5.居民使用的 语言。6.他们的政治管理。7.他们的宗教和教会组织。8.他们的城市和名胜。 9.他们的引人注意的历史。10.本地人中的著名人物、能工巧匠和他们的创造 发明。” 瓦伦纽斯抱怨人们总是牺牲普通地理学而去讲授特殊地理学，并因此而 声称地理学几乎不配享有科学的尊严。在特殊地理学中，各种特点应该用一 般的规律来解释，才能使局部地区的地理学合乎逻辑和可以理解。所以，在 他写的日本这部特殊地理学中，主题和普通地理学紧密适应的情况就不足为 奇了。 在瓦伦纽斯的书出版前几年，另有两本书已经问世，一本是德国人菲力 普·克卢费尔①写的，另一本是英国人纳撒尼尔·卡彭特②写的。我只谈谈前 一本。 在欧洲广泛旅行过的克卢费尔（1580—1622）是通过古典文学和历史学 而进入地理学的。他所著的《普通地理学导论》于其身后的 1624 年出版。该 书保持着地理学与地方地理学的传统上的区别。在全书六卷中，只有一卷概括地讨论了地球，其余五卷则简略地描述各个国家，其内容又着重于人文及 历史方面。它的普通地理学部分的水平，肯定低于瓦伦纽斯的著作。克卢费 尔不知道哥白尼的观点，仍然把地球当作宇宙的中心。他的数理地理学及天 文学与一世纪以前阿皮安的著作相比，没有什么进步；而自然地理学也仅限 于水陆的分布。因此，克卢费尔专注于各别国家的描述。描述的内容一般是 它们的名称、范围、土地的性质及其产品、古代和现代的政治区划、种族和 地形。 该书首先介绍托勒密对地理学、地方地理学及小地区地理学所下的定 义，接着就叙述天文带、大圆、黄道带、经线、小圆、纬线及地理带、方向 基点、360°的划分、距离的量测、大洋及其划分、大洋的大海湾、内海（即 地中海）航行，以及全世界的简略的区域划分。 描述区域的方法可用不列颠群岛为例。先简要说明其位置和面积，再描 述其种族、国家和居民（主要涉及罗马人的占领），然后对英格兰、苏格兰 和爱尔兰作简短说明。关于爱尔兰的那一部分是这样写的： “最先定居在这里的是什么民族，还不能肯定。现在只能说，他们和其 他不列颠人一样，都属于凯尔特族。托勒密提到的住在这里的布里甘特人、 考锡人和梅纳皮人很有可能是从高卢、不列颠及德国渡海过来的。现在这个 国家主要分为四个地区。整个王国共有三十三个郡。如果说爱尔兰人住在小 市镇，而不是在大城市里，也许更确切些。 它的养料多而又适口的牧草是如此丰茂，以致牛群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 能吃饱；如果不使它们离开饲料，它们就要吃到胀破肚子。它的居民是粗野 的，比别的种族更加不讲道德。” 十八世纪中叶以前，克卢费尔和瓦伦纽斯的著作一直是标准的著作，并 且把我们带入作为一门学科的现代地理学的发展初期。 哲学家伊马努埃尔·康德（1724—1804）从 1765 年起在柯尼斯堡大学讲 授自然地理学，并在以后出版了他的讲稿①。在他看来，人文要素是地理学主 题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康德把人的经验交流分为两类：叙述的或历史的， 和描述的或地理的。他把历史和地理都看成是描述；前者是时间方面的，后 者是空间方面的。他说自然地理学是“自然的概括”，不仅是历史学的基础， 而且是“所有其他可能的地理学”的基础。他指明为自然地理学组成部分的 其他五种地理学是：数理（地球的形状、大小及其在太阳系中的位置）、精 神（人类与环境有关的风俗习惯和性格）、政治、贸易（商业）及神学（宗 教的分布）地理学。因此，自然地理学的内容包括外部的自然世界，即地球 表面及其上覆的有生命的植物、动物、人和人的工作成果。 康德基本上是遵从托勒密的地理学定义。可是在他和古典学者们的著作 中间有着一项重大的差异。后者的重点，主要放在地球的区域划分和系统描 述其独特内容的工作上。康德则不然，他不那么多地关心那些不同等级的复 合的地域单元，他考虑的是对个别的地域差异现象进行有顺序的调查。两者 都是地表区域差异的整体的一部份。但从反映在以托勒密和斯特拉波为一 方、以康德和瓦伦纽斯为另一方的两类著作中着重点的差异，产生了在现代 地理学的整个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着的研究方法上的差异。 这些不同的方法，近来被人们分别叫做理论的（推论的）和经验的（描述的）方法。理论的方法是，寻求建立涉及到各地方的位置及其相互关系的 理论，寻求建立规律，并在这些规律的基础上进行推论。经验的或会意的方 法是，特别着重于通过陆地、海洋、区域及地方来描述那些国家和民族的特 定的组合。它不寻求建立规律，但要找出现象在地方的特点及其与其他地方 的相互关系上起什么样的作用。这是所有地理研究中两种基本的方法和传 统；而且随着人们对地表知识的增加，它们的差异和冲突已变得越来越显著， 越来越难于消弭和调和。 自然对人：比丰的著作 十九世纪的开头，人们在思索地理学——一门系统的知识——研究中的 独特的概念和方法问题。有三件事需要特别注意：第一，整理和解释有关地 表及地表上生命形态的资料的方法，比丰（Buffon）伯爵的巨著是这方面的 主要代表；第二，在划分作为区域描述基础的区域单元方面的理论上和应用 上的问题；第三，当时出版的那些标准地理学著作的内容，不仅揭示了地理 著作的范围和方法，而且表明人们对地表及其各个不同部分的知识水平。 十八世纪的末期就已逐渐出现一种理论，它赞同自然规律的缓慢作用， 反对那种通过神的干预而发生剧变事件的看法。当时这两种信念大部分还是 理论上的。可是在十九世纪早期已经收集到有利于自然规律缓慢作用的证 据，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这种理论已占有压倒的优势。 在十八世纪晚期，发展科学方法以研究生命形态的问题也受到注意。在 探险航行中为科学而采集标本的热情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例如，伴随库克去 作发现航行的植物学家就带回大量的这类植物标本。对动植物进行分类和描 述的工作也在着手。莱布尼茨（G.W.Leibnitz）和比丰试图按等级区分所有 的生命形态——从最简单的到最复杂的有机体，而卡·林奈 （CarolusLinnaeus）则按形态对生物进行分类。 文明的本质和发展问题引起许多思想家的注意。有关人类进步的理论， 包含着某些对自然环境的促进或阻滞作用的思索。比丰和另一些人研究人种 统一的理论和人类在全世界的扩散方式。对人种统一的这一信念，要求对人 的多样性及其在地球上的不均匀分布作出解释，并且提出人口密度与生产力 之间的关系问题。 所有这些研究趋向，在乔治-路易·勒克莱尔，即比丰伯爵的《自然史， 一般的及特殊的》（Histoirenaturelle，généraleetpar-ticulière）这部 巨著中都有清楚的反映。《自然史》共有 44 卷，出版于 1749—1804 年之间， 在比丰去世以后，由拉塞佩德（LaCépède）继续完成。 克拉伦斯·格拉肯①对比丰的著作作了如下的评价：“《自然史》满足了 人们对那种具体而详尽的知识的渴望，这种知识不从属于数学或笛卡儿演绎 推理，而是基于研究、旅行、观察和描述。”它对了解这个非凡的科学发展 时代的哲学观点提供了背景材料。这个时代的标记是，对探险、旅行和采集 地球及其动植物和原始社会的有关资料所表现出来的巨大的热情。 在研究整个自然界的同时，比丰多次提到人和他的环境之间的关系。他提到人给他的自然环境所造成的变化，特别是伴随着文明的成长和扩展、人 类及其驯化的动植物在地球上可居住部分的迁移和散布的那些变化。这是《自 然的时代》（Desépoquesdelanature）的主题。该书名称所指的是地球历史 的七个时期：“地球和行星的形成，地球内部岩石的凝固，海洋对大陆的侵 进，海退和火山活动的开始，北方成为象和其他南方动物的栖息地，大陆的 分离，人力协助自然力。”比丰叫人们注意的就是这个最后时期内的人和自 然之间的关系。他想象 40°—55°之间的中亚是最早的文明发生地。这个文 明是 3000 年前在一种气候适宜、土壤肥沃、没有洪水和地震的环境中发展起 来的。开化的人在那里首先获得知识、科学和权力。但这种文明被来自北方 的、由于人口过剩而离乡背井的民族毁灭掉了。这个早期文明虽已大部丧失， 但农业和建筑技术残存下来了，并且传播到中国、大西洲、埃及、罗马和欧 洲等地。在以后的世代中人类继续进步，比丰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 “今天，全地球表面都有人的力量的烙印。人，虽然从属于自然的力量， 但常常比自然做的更多，或者至少是如此令人惊异地协助了自然。正是在我 们人的双手帮助下，自然才得到其充分的发展，才逐渐达到我们今天所看见 的这种完美壮丽的境界。”① 比丰完全相信人的创造力。作为一位农学家，他写了许多关于清除森林 和需要保护森林的著作。他发展了这个论点：由于景观的改变——特别是清 除森林和排水——气候变暖了。他思索过气候变迁问题，而且提出过这样的 意见：伐除森林和排干沼泽可能导致气温的升高。另一方面，他又呼吁保护 森林。格拉肯在总结比丰的立场时说：“不利于人的大面积森林需要伐除…… 但社会一经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来，森林就是资源，就需要慎重而有远见地 对待它了。” 比丰是早期土壤研究者之一。他把土壤分为粘土、石灰质土和植物性土 三类；后者又分为泥炭土（由树叶腐烂而成）和烂泥。烂泥是泥炭土分解后 的残余部分。 他也详细地论述过驯养的动物和栽培的植物。他对景观、特别是在可居 住和不可居住地区的差别方面，常有精辟的见解。格拉肯介绍比丰的观点② 如下： “在长期有人定居的地区，很少有树林、湖泊或沼泽，但有许多荒地和 灌木（这无疑意味着荒地和灌木占据了已伐尽的林地和光秃的山顶）。人们 破坏，排水，到了一定时候就给地面换上一种完全不同的外貌。” 1800 年前后的区域概念：纯地理学 十八世纪中期以前，地理学是功利主义的百科全书式资料汇编，没有区 域分布的系统介绍或一般原理；而且所谓区域也只是当时的政治单元。那时 候，世界上人们了解得最多、描述得最充分的欧洲，被分成许多离奇古怪、 互相穿插的政治区域，它们的边界时常改变，不可能作为描述的合理基础。 地理描述的新观念是德国学者首先提出来的。这肯定是因为当时欧洲的德语区域约有四百个政治单元。就在这个时期，这些德国学者们企图确定： 把德国这个历史名词作为地理名词来说，它在政治、文化及语言方面的含义 究竟是什么。从政治区划所造成的描述上的困难中，就产生一种对纯地理学 的兴趣。这意味着不用政治单元、而用自然单元来作为描述土地和居民的基 础。这两门学科分别称作地理学和政治学。 安东·弗里德里希·布申写了一部 《新地理学》 （AntonFriedrichBusching，NeueErdbeschreibung）（11 部分；1754—92）。 他企图在这部书里“描述地球表面的已知部分”，但用政治单元作为区域的 基础；因此，他的描述，和许多仿效斯特拉波写法的著作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陆地和海洋的一种新的自然区划，却由法国学者菲力普·比阿什 在 1756 年他的《论自然地理学 egéographiephysique）一书中提出来了。 他根据 1737 年对英吉利海峡的深度测量，认为地球被山脉划分成许多流域盆 地。这一推测的基础，是他对欧洲的有限的知识；另外，他对陆面和洋底的 形态也显得无知。比阿什把山脉分成三类：东西向或南北向延 sching）的生 活和著作，载于《黑尔曼·劳滕萨赫纪念集》（HermannLautensachFestschrift），《斯图加特地理研究》（StuttgarterGeog.Studien）卷 69， H.威廉密（H.Wilhelmy）编，1957。德文的一份主要资料是 E.维索茨基 （Wisotski）的《地理学的时代潮流》（Zeitstr■mungeninderGeographie）， 莱比锡，1897。还有一份短而有用的讨论和文献目录，K.比格尔：《景观概 念：对地理学的管见》，《德累斯顿地理研究》第 7 册（1935）（K.Bürger， DerLandschaftsbegriff ： EinBeitragzurgeographischenAuffassung ， DresdnerGeog.Studien，Heft7〈1935*伸的最高山脉；中等山脉是最高山脉 的分支，它们把主要河流盆地分隔开来；由中等山脉分支形成的低山，它们 是短小河流的发源地。他以同样的方式把海洋分成三大洋和两个极地海（南 极地海纯粹是想象的，因而也是错误的）。每一大洋（大西洋、太平洋、印 度洋）又被海底山岭分成许多盆地。 这种对地球进行自然区划的观念，在长期内得到人们的赞同。一位德国 人约翰·克里斯托夫·加特雷在他 1775 年 的 《地理学纲要》 （JohannChristophGatterer，AbrissderErdbeschreibung）一书中就运用这 个观念。然而该书的大部分描述仍然根据政治单元。加特雷的地理学包括区 域及其边界（地理学）、国家（政治学）与人种集团（种族学）。他把欧洲 分成东西两部。西欧被称为日耳曼欧洲，又按照比利牛斯山、阿尔卑斯山、 波罗的海和不列颠海把它分成四个区域。它们是：比利牛斯半岛（西班牙和 葡萄牙），阿尔卑斯诸国（西阿尔卑斯山与法国，南阿尔卑斯山与意大利， 北阿尔卑斯山与瑞士、德国、荷兰），不列颠群岛，和包括全部斯堪的纳维 亚和普鲁士在内的波罗的海诸国。他把欧洲的其余国家都放在东欧之内—— 俄国、匈牙利和土耳其。加特雷说这些国家集团的基础是自然基础，但边界 仍然是国家的边界。 我们在这里还可以指出，加特雷对地理学所下的定义是“地球的描述， 地球表面的画像；它说明地球是什么，人企图把它做成什么；它描写天空、 地球及其相互关系”。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和人类之家——地球——有关 的、实用的和历史的描述。” 在此期间，另一些人也发展了地表自然区划的观念。H.G.霍迈尔 （Hommeyer）于 1805 年写成一本讨论欧洲国家军事地理学的书——《试论欧 洲国家军事地理学》（Beitr ■ geZurMilit■ rgeo-graphiedereurop ■ ischenStaaten）。他抱怨他的同代人在政治单元的基础上来描述地形。他分 辨说，政治单元仅仅是军官进行训练时需要的次要部分，他们首先考虑的是 作为战场的地球的自然条件。 从这些学者的著作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自然区划概念，而且是在主要 单元内部逐级分区概念的开始。例如霍迈尔就设想出四级地理单元。小区 （Ort）是最小的地理单元；地区（Gegend）是在高处可以望得见的地域；区 域（Landschaft）是“在很高的地点可以望得见的地域”，是“许多毗连地 区的组合。它和相邻的地区组合界限分明，作为它们界限的主要是山地和森 林”。第四个也是最大的地理单元是大区域（Land），它是地球表面的一部 分，它的边界也就是大的排水区域的边界。它的范围是如此之大，以致“小 区、地区以及伴随它们的一些有限的变化，对大区域的位置和排列的方向几 乎没有影响”。 这一时期的其他德国作者，也相信地理研究应该不以政治单元、而以自 然单元为基础。我们应该特别指出在李特尔之前主持柏林大学地理学讲座的 约翰·奥古斯特·措伊内（JohannAugustZeune）的著作。措伊内在其 1808 年出版的 《格阿：科学地理学的尝试》 （ Gea ： VersucheinerwissenschaftlichenErdbeschreibung）一书中摒弃时常改变的 “国家碎块”，而采用历久不变的自然区划作基础。他提到加特雷的著作， 但他的观点明显地排除了人的作为。他把欧洲分成几个主要的区域。南欧由 三个单元组成——比利牛斯、阿尔卑斯及巴尔干半岛。中欧包括喀尔巴阡地 区、海西地区及塞旺纳。喀尔巴阡地区包括匈牙利和“其他斯拉夫地区”， 它的南界是巴尔干山脉，北界是喀尔巴阡山和德涅斯特河。海西地区包括德 国、丹麦以及瑞士和荷兰的一部分。它北以大海，南以阿尔卑斯山，西以莱 茵河，东以奥得河为它的天然边界。实际上这就是历史上的德国。塞旺纳包 括法国，加上瑞士和荷兰的一部分，而以比利牛斯山、阿尔卑斯山（到圣哥 达山口为止）和直到河口的莱茵河为它的边界。北欧也分为三部分——北海 诸岛（大不列颠）、东海半岛（瑞典、芬兰与挪威）和俄国；它的范围东到 乌拉尔山，西南至德涅斯特河、喀尔巴阡山和奥得河，西北抵波罗的海、芬 兰湾、拉多加湖和白海。他说这些“地理单元”主要是以山脉为界的排水单 元，而且“人们发现大自然有一种创造相类似的动植物生活的倾向，甚至相 类似的人和民族的特征的倾向……因此，山脉是植物、动物和人的自然分界 线。”这是一种毫不含糊的环境决定论，就在他的同代人中也没有获得普遍 的赞同。 A.L.布黑（Bucher）表达了类似的观念。在 1812 年的一本《论地理学及 其与历史学和统计学的关系》 （ BetrachtungenüberdieGeographieundüberihrVerh ■ ltniszurGeschichteundStatistik）的书中，他认为地理描述有三个方面： 国家（政治学）、居民（民族学）和土地（地理学或特殊地理学）的研究。 后者研究的是“地区的自然方面的内容”。布黑规定了四级“地理区域单元”。 它们是大洲；大洲的较大的分区（Grossgebiete）；“自然地区”，例如北 阿尔卑斯地区（它包括莱茵河、威悉河及易北河）；亚自然地区，例如东汝 拉山（莱茵河上游及其支流）、西苏台德（波希米亚）和东哈尔茨兰（易北 河流域）。他论述“自然和人的相互作用”，并且说：这些区域“在其总的 自然特点方面，彼此相似的程度超过了它们同最邻近的地区的相似程度，后 者同别的区域的关系更为密切”。 在所有这些著作中，内容的顺序通常都是数理、自然和政治部分。几乎 没有人把非人文地理学和人文地理学区别开来。自然地理学和人，在地区上 和相互的因果关系上都是结合在一起的。同时也明显地存在着这样一个概 念：同一地区内的各种现象之间具有相互依存的关系，从而形成了“有机的 整体”。可是，布黑在 1812 年提出的这个合成整体的观念遭到了反对，而布 黑自己也在 1827 年 的 《论改进地理学讲授中所遇到的困难》 （ VondenHindernissen ， welchederEinführungeinesbesserenGangesbeymVortragederErdkundeaufSc hulenImWegestehen）一书中反驳了它。他当时想到，区域应根据特定的目的 来划分。他说，地理学的主要任务是着眼于从每一种现象和地球的关系来单 独地、系统地进行研究。哈特向对此作出正确的结论（《地理学的性质》， 第 222 页）：“布黑用以攻击自然边界和自然区域概念的论证严密完整，现 代地理学家简直不能增易一个字。”我们以后还要回到这个问题上来。这是 地理学长期存在的问题之一，而且我们应该知道，远在一百五十年以前，它 就已被精辟地思考和说明过了。 在十八世纪晚期的地理学家中，应该给两位福斯特以特殊的地位。约 翰·赖恩霍尔德（1729—98）和约翰·乔治·亚当（1754—95）父子两人参 加了库克的第二次世界航行。J.R.福斯特（JohannReinholdForester）的《世 界环航中的观察》（ObservationsMadeduringaVoyageRoundtheWorld）于 1778 年在英国出版，内容有六部分——地球与陆地、水和大洋、大气、地球的变 化、有机体、人种。他承认人类和他的环境之间的联系性与人类的流动性。 奥斯卡·佩歇尔说他是“对其所看到的世界（南大洋）作自然考察的第一个 旅行者，也是完成其最高职责，即科学对比的第一位地理学家。”埃恩斯特·普 莱韦最近称赞他是“现代意义上的第一个伟大的德国方法论地理学家。” 乔治·福斯特（JohannGeorgAdomForster）比他的父亲更著名，因为他 把他父亲的书译成了德文（1778）。他于 1789 年在格廷根会见了洪堡，并且 开始建立了对洪堡有深远影响的友谊。佩歇尔说，福斯特“是启发人们对美 和风景的爱和感情的第一位作家”。普莱韦则指出，他在描述下莱茵地区（写 于同洪堡旅行以后）时更稳固地奠定了他父亲的方法，并为区域地理学的系 统发展开辟了 第一部世界地理学：马尔特-布伦 除了上述德国人的著作外，平克顿（Pinkerton）（英国）、马尔特-布 伦（法国）和杰迪迪亚·莫尔斯（JedidiahMorse）（美国）的著作是这一时 期的明确的地理学汇编。这里仅简单地评论一下布伦的作品。 孔拉·马尔特-布伦（ConradMalte－Brun）（1775—1826）生于丹麦， 于 1800 年被放逐而定居于法国。他的《简明世界地理》（ PrécisdelaGéographie）共有六卷，在 1810—1829 年间出版（虽然全书是在他 去世以后由同事完成的）。这部巨著的英译本名称是《世界地理或按照大的 自然区划对全世界各部分的新型的描述，附有分析性、纲要性和基础性表格》 （费城，1827—32）。该书开头是“地理学的一般理论”，由“数理、自然 和政治等项原理组成”。然后转到“自然的主要特点”，再转到“动物、植 物以及在其生长区域内以地球的无尽资源滋养的一切生物”。这个序论部分 以“自然和政治条件下的人”作结束。政治条件的含义是种族、语言、信仰 以及“标志着文明进步的法律”。第一卷的前半部分讨论“地理学的理论”。 后半部分及以下五卷是对世界主要区域的一般描述。划分这些区域的基础和 二千年前斯特拉波所采用的基本相同。描述是按各种划定的区域进行的。例 如，亚洲被划为下列各区——高加索诸国、亚洲的土耳其（小亚细亚及黑海 沿岸、亚美尼亚、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和巴勒斯坦）、阿拉伯、波斯、里 海、阿富汗、鞑靼、西伯利亚、中亚、满洲及朝鲜、日本群岛、中国、西藏、 印度斯坦、印度支那与大洋洲①。马尔特-布伦对他的描述方法作了如下的说 明： “当我们打算详细描述一个广大地区的时候，就出现两种不同的观点， 以及相应的两种不同的区划方法。可以把它划分成国家、省和县区。也可以 根据居住该地区的民族来划分。前者是地方地理学的方法，后者是种族志的 方法。我们通常从前者开始。” 欧洲卷首先研究“自然地理”。它包括海、湖泊、河流、山脉、气候（包 括等温线）、动物和植物。接着是所谓“政治地理学”，其中包括民族、语 言、宗教、政区、政府和居民。 为了了解他处理较小区域的方法，并把它与以后出版、我们在后面还要 讨论的邵可侣和维达尔的两部世界地理的描述方法进行比较，我们可以在这 里说说他处理法国的情况。该书开头是独特而简短的“历史评介”，接着是 以山脉、河流、岬角和海湾开始，以“昆虫、马、牛、猪、家禽、进口货” 结束的“自然地理学”部分。为了作更详细的描述，他把全国划为五个“区 域”；每一区域的内部可能都被认为具有某些共同的特点。据他说，这种程 序是“一种可以最方便地说明地方地理学的方法”。 马尔特-布伦的著作，尽管有其显著的不恰当的地方，却是地理描述史上 的一座里程碑；因为它完成了李特尔在同一时期内未能完成的工作——描述 地球上的土地和居民。可是，它和李特尔的著作不同，它在概念结构和方法 上比起将近二千年前的斯特拉波来，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进步。然而，传统和 需要显然是强烈而持久的。所需要的是以更科学的研究方法和更可靠的资料 与地图，来更合理地解释地球表面上的土地和居民。这已成为现代地理学发 展上的中心课题，十九世纪第三季纪埃利兹·邵可侣（■liséeReclus）写的 同名的第二部这类著作，和由法国现代地理学奠基人维达尔·德·拉·布拉 什（VidaldelaBlache）设想、他的直接追随者在二十世纪后半期（似应为“前 半期”——译者）写成的第三部这类著作，以及在阿尔夫雷德·赫特纳激励 下出版于德国的地理科学手册都反映出这一点。这几部书是公认的对代近地 理学的重要贡献。 自斯特拉波至马尔特-布伦，地理著作中古典传统的连续性是惊人的。十 九世纪初的理论和编纂问题，在其所有的主要方面都还是大约二千年前古希 腊学者所面临的问题。世界的大部分仍然未经探查和测绘成图（虽然海岸的 轮廓已经在十八世纪末，主要由法国制图学家正确地测绘出来了）。有关个 别地区的土地、资源和居民的资料惊人地缺乏，而把这类资料概括到地图上的科学方法，则几乎完全没有。没有这类资料和用以处理它们的制图方法， 在地理学思想上要取得进步是不可能的。1800 年前后仍然强大、并被十九世 纪现代地理学奠基人延续下来的古典传统，有两位最伟大的阐发者：李特尔 与洪堡。他们深受当时哲学（就象在比丰伯爵的巨著中所体现出来的）的熏 陶，成为古典传统顶峰的代表人物。 尽管他们的理论和实践所需要的资料非常缺乏，他们力求自己去收集， 并创立起比通常使用的更为科学的指导方法。他们的指导方法，虽然主要建 立在进化论时代以前的概念的基础上，却已经、而且仍在（这是公认的）被 用作一门比较实际，而目的、方法、知识范围更明确的现代研究领域——地 理学——在发展上的健全可靠的理论骨架。 古典地理学奠基人的理论走在事实的前面。从洪堡、李特尔到今天的学 者们的任务是：搜集、对比土地和居民方面的事实，寻求测量它们并把它们 绘制成图的方法。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在研究地球表面上土地和居民变化的 理论领域内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在古希腊的口头传说里已有关于风土人情的描述，荷马的著作也反映了 这类传说。公元前三世纪，亚历山大城的埃拉托色尼（Eratosthenes）在科 学领域内前进了一大步。他不仅对地球的大小作出了著名的、非常精确的计 算，而且写成一本叫《地理学》（Geographica）的书。这本书虽已失传，据 信是在文字记载中第一次使用了 “地理学”这个名词。这个名词 （Geographica）来源于希腊文的两个字：ge 和 grapho，它们的字义分别是 地球和我写。因此，从字面上看，地理学的意思是关于地球的描述。自荷马 时代以来，地理学著作者们就一直在描述有人居住的世界（即希腊文的人世 〈ecumene〉）的土地和居民，并且推测遥远的未知世界的土地和居民情况。 托勒密和斯特拉波的著作中含有现存的、地理学范围和目的的最完全的 定义①。我们从中得出这样的结论：地理学是研究整个地球上各地方的位置和 相互关系。地方地理学（chorography）全面研究一个既定整体的各个部分（类 似四肢和人体的关系），而小地区地理学（topography）则研究各别的单元、 系列或一组单元。这些名词的基础是希腊文的字根 ge、chora、和 topos，它 们的意思分别是地球、地区、和（小）地方。这些字根在十七世纪贝·瓦伦 纽斯（BernhardVarenius）和十八世纪康德（Kant）的著作中又被重新下了 定义。这一概念体系的实质就是斯特拉波所说的一个单元在和地表其它地方 的关系中所具有的“天然地方属性”。不管现代的概念和问题是如何的复杂， 斯特拉波的概念仍然是所有地理学概念中一个基本的、独特的概念；而且就 在今天，它依然牢固地凝结在大众的语言里。 在古代，位置这个词有两种含义——天文的位置和地理的位置。地球是 被大洋环绕的一个圆形地块，这一观念得到米利都城的阿那克西曼德 （Anaximander）和赫卡泰（Hecataeus）这些人的支持。希罗多德（Herodotus） 和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则斥之为神话，因为它没有观察或经验的根据。 位置只涉及已知的世界——人世。人世的外面还有一个未知的世界。他们不 沉迷于推测，当然也就不试图画出未知世界可能是什么样子的地图。 另一方面，宇宙学考虑的是地球作为太空的一个实体而得来的各种性 质。因此，地球的形状、大小和区划都是宇宙学的内容；虽然斯特拉波曾经 指出，有关地球的宇宙学观念，是对地球的表面、性质和各地相互关系作地 理学描述的基础。把地球划分为可居住和不可居住的两部分（不管根据是冷 还是热），是宇宙学的事情。同样，把地球划分为五个平行的带，也是宇宙 学的事情。这一观念出现的时间，在希腊可能要上溯到公元前五世纪；而且 很明显，它的基础必然是地球是球形这个在当时只是基于哲学论辩、而不是 基于观察的观念。这个球体，直到公元前四世纪才由亚里士多德根据观察和 推论来予以证明，后来又由另一些人来算出它的大小。远在地球被环航以前， 寒、温、热各带就已被人们根据天体特征在地球表面的投影，而用极圈和回 归线划分出来了。
阿皮安与明斯特尔
我们现在从托勒密和斯特拉波一下子跳过了一千五百多年。地理学，作 为一门系统的知识，在所谓黑暗的中世纪几乎没有什么进步。在文艺复兴时 期，古典的观念都复活了；就地理知识而论，那些古典的观念只是逐渐地被 抛弃和得到改正。例如，托勒密的地图和他对各地经纬度的计算，直到十八 世纪还在影响着地图的作者和歪曲海岸线的描绘。十九世纪的探险家们确实 还在寻找月山（theMountainsoftheMoon）；而且在十八世纪库克（Cook）船 长的航行以前，托勒密的关于南方大陆的想法仍然支配着人们对南大洋内水 陆分布的观念。 必须简略地提一提彼得·阿皮安（PetrusApianus）和塞巴斯蒂安·明斯 特尔（SebastianMünster）。他们在地理大发现时代的初期写了两部地理学 著作。这两部书在十六世纪出版以后的一百年中是理论著作的主要典范：一 部是它对天文学及数理地理学的通俗的阐释，另一部是按照斯特拉波的模式 的描述地理学。 彼得·阿皮安于 1495 年生于萨克森，是一位天文学家和制图学家。他除 制作地图和地球仪外，还出版了两本书： 《天文学专论》 （Astronomiconcaesareum），和模仿马丁·瓦尔德泽米勒的《宇宙学导论》 而写的《宇宙学》 。《宇宙学》初版于 1524 年。该书初版几乎专门 讨论几何学及天文学中对地理学至关重要的那些方面。书中包含许多地点的 经、纬度；它的描述地理学部分则是后来由盖马·弗里齐乌斯（GemmaFrisius） 严格按照托勒密的写法增补上去的。 该书清晰地阐明托勒密提出的地理学不同于地方地理学的观点。地球被 说成是宇宙的中心，太阳和行星都绕着它旋转。地球被划分（按照亚里士多 德的传统）为五个带：热、温（位于回归线与极圈之间）和寒带。地带（climata） 被规定为两条纬线之间的地区。它们白昼最长日的时间长度相差半小时；每 一地带都根据其主要特点，如市镇、河流及山脉来命名。陆地有四种形式， 即岛屿、半岛、地峡和大洲，每一形式都用简图来说明。然后又附上比例尺 和方位，用作直线量算的基础。每一大洲都有简短说明。最后是每一国家的 一长串市镇的名录，附上从约翰·舍内及托勒密著作 中引用来的它们的经、纬度数。 塞巴斯蒂安·明斯特尔是十六世纪德国地理学家的最杰出的代表。1489 年，他生于美因兹附近的英格尔海姆，后来在海德尔堡和维也纳学习。1536 年，他被任命为巴塞尔的希伯来语教授，直至 1552 年逝世为止。明斯特尔对 制图学有重要贡献。他试图用一架小罗盘仪（即棱镜罗盘仪的前身）在海德 尔堡附近一个小区域进行简单三角测量，以便改进制图方法。 明斯特尔于 1540 年在巴塞尔出版由他审订的托勒密著作，并在以后十二 年内再版四次。1544 年他又出版《宇宙通志》（Cosmo-graphiauniversalis）。 这是当代权威著作的汇编，而不是他精心撰写的一部专论。历史和世系表占 有该书大量篇幅，而数理及自然地理学则几乎没有提到。 明斯特尔认为地球是球状的，并且宣称：地壳经受洪水及河流的作用而 发生变化。他在荷兰洪水方面的知识使他断言：自诺亚时代的大洪水以来， 许多陆地被淹没了；高山和河谷是河流在原先平坦的土地上造出来的。他也 提到地震（“中央之火”）、岩石的特性、金属的性质及其分布，以及采矿 的方法。该书主要是在地方地理学的基础上讨论德国的人文及政治地理。它 的最后一部分讨论亚洲、非洲和新世界。这部分全是第二手材料，描述的技 巧也逊于欧洲部分。 明斯特尔是敏锐的观察者和优秀的作家。他的书在一百多年内是标准的 教科书。“这部由明斯特尔的洞察力、学力和精力熔铸成的著作是如此圆满 地切合时代的需要，和如此牢固地确立自己的地位，以致它的增订版一直被 使用到 1650 年以后；用 6 种文字，印行 46 版”。
瓦伦纽斯、克卢费尔与康德
《宇宙通志》的后继者是贝恩哈德·瓦伦纽斯于 1650 年出版的《普通地 理学》（Geographiageneralis）。这是第一部企图把普通、数理及自然地理 学与地方地理学结合在一起的著作。贝恩哈德·瓦伦纽斯在 1622 年生于汉堡附近易北河上一个小镇希察克 尔。1640 年他入汉堡大学预科学习哲学、数学和物理学。三年以后他到柯尼 斯堡大学研究医学；但因不满意那里的教法，他转到莱登继续学医。1649 年 他出版第一卷论述日本地理和历史的书。从他所掌握的有限资料来看，这是 一部优秀的描述性编著。紧接着他又出版论述日本宗教的第二卷。1650 年 8 月他发表了《普通地理学》，这是在 1649 年秋至 1650 年春写成的。毫无疑 问，本书还应有第二卷，但因他于 1650 年 28 岁时不幸早逝，第二卷未能完 稿。 瓦伦纽斯的地理学的早期译本的全名是：《普通地理学的完整体系：解 释地球的本性和性质……原由医学博士贝恩哈德·瓦伦纽斯用拉丁文写成， 后经艾萨克·牛顿爵士与朱林博士审订并增绘插图；现由德格代尔先生译成 英文。全书业经彼得·肖审订和改正》，一个长长的副标题描述“地球的本 性和性质”如下： “它的形状、大小、运动、位置、内容、水陆的划分、山地、树林、沙 漠、湖泊和河流等。 不同国家的不同天象的详细解释，全球各地每年的季节、海水的潮汐、 海湾、岬角、岛屿、岩礁、沙洲和大陆架。大气的状态、蒸发的性质、暴风 雨、龙卷风等。 泉水的起源、矿质水、火山、矿藏等。 地图、地球仪及海图的使用和制作。制作日晷的基础、测量高度和距离的方法、造船的方法、航行和在海上 测定纬度的方法。” 虽然瓦伦纽斯受到资料不足的妨碍，他的观念却远远走在他那个时代的 知识的前面。他给地理学下的定义是：“地理学是混合数学的那一部分，它 依靠数量，即形状、位置、大小、运动和天体现象等来解释地球及其各部分 的状态。有些人把它理解得太狭窄了，认为它仅是对一些国家的单纯的描述； 另一些人又理解得太宽，他们想把政治组织也描述一番。” 地理学分为两类：普通的或一般的和专门的或特殊的。 “我们所称的普通地理学是研究整个地球的总的情况，并解释其各种性 质，它不考虑各别的国家。但专门的或特殊地理学则单独地描述每一个国家 的结构和位置；它也有两种：即描述范围广大地区的地方地理学，或说明地 球的某个地方或一小片地段的小地区地理学。” 普通地理学分为三部分。绝对的部分：它研究地球的形状、大小和位置， 以及水陆分布、山地、树林、沙漠、水文和大气；相对的部分：它研究“天 文原因（在地球上）引起的现象和事件”，即纬度、气候带、经度等。比较 的部分：它“解释那些由于对地球各部分进行比较而发现的各种特性”。 特殊地理学虽未经详细说明，大致包括三“项”内容。“天文特征是由 于太阳和星的视运动而影响我们的那些特征”。地文特征是“在每个区域内 观察到的”那些特征，其中包括位置、形状、大小、地形、水文、植被、肥 沃性、矿物与土壤、动物、经度。人文特征涉及“地方的居民”，它又分为 10 类： “1.他们的身长、体型、肤色及寿命长短；他们的起源、食用肉和饮料。 2.他们的技艺和技艺所提供的利益；他们用以互相交换的商品。3.他们的道 德和恶行、学习、能力和学校。4.他们的出生和婚丧的礼仪。5.居民使用的 语言。6.他们的政治管理。7.他们的宗教和教会组织。8.他们的城市和名胜。 9.他们的引人注意的历史。10.本地人中的著名人物、能工巧匠和他们的创造 发明。” 瓦伦纽斯抱怨人们总是牺牲普通地理学而去讲授特殊地理学，并因此而 声称地理学几乎不配享有科学的尊严。在特殊地理学中，各种特点应该用一 般的规律来解释，才能使局部地区的地理学合乎逻辑和可以理解。所以，在 他写的日本这部特殊地理学中，主题和普通地理学紧密适应的情况就不足为 奇了。 在瓦伦纽斯的书出版前几年，另有两本书已经问世，一本是德国人菲力 普·克卢费尔①写的，另一本是英国人纳撒尼尔·卡彭特②写的。我只谈谈前 一本。 在欧洲广泛旅行过的克卢费尔（1580—1622）是通过古典文学和历史学 而进入地理学的。他所著的《普通地理学导论》于其身后的 1624 年出版。该 书保持着地理学与地方地理学的传统上的区别。在全书六卷中，只有一卷概括地讨论了地球，其余五卷则简略地描述各个国家，其内容又着重于人文及 历史方面。它的普通地理学部分的水平，肯定低于瓦伦纽斯的著作。克卢费 尔不知道哥白尼的观点，仍然把地球当作宇宙的中心。他的数理地理学及天 文学与一世纪以前阿皮安的著作相比，没有什么进步；而自然地理学也仅限 于水陆的分布。因此，克卢费尔专注于各别国家的描述。描述的内容一般是 它们的名称、范围、土地的性质及其产品、古代和现代的政治区划、种族和 地形。 该书首先介绍托勒密对地理学、地方地理学及小地区地理学所下的定 义，接着就叙述天文带、大圆、黄道带、经线、小圆、纬线及地理带、方向 基点、360°的划分、距离的量测、大洋及其划分、大洋的大海湾、内海（即 地中海）航行，以及全世界的简略的区域划分。 描述区域的方法可用不列颠群岛为例。先简要说明其位置和面积，再描 述其种族、国家和居民（主要涉及罗马人的占领），然后对英格兰、苏格兰 和爱尔兰作简短说明。关于爱尔兰的那一部分是这样写的： “最先定居在这里的是什么民族，还不能肯定。现在只能说，他们和其 他不列颠人一样，都属于凯尔特族。托勒密提到的住在这里的布里甘特人、 考锡人和梅纳皮人很有可能是从高卢、不列颠及德国渡海过来的。现在这个 国家主要分为四个地区。整个王国共有三十三个郡。如果说爱尔兰人住在小 市镇，而不是在大城市里，也许更确切些。 它的养料多而又适口的牧草是如此丰茂，以致牛群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 能吃饱；如果不使它们离开饲料，它们就要吃到胀破肚子。它的居民是粗野 的，比别的种族更加不讲道德。” 十八世纪中叶以前，克卢费尔和瓦伦纽斯的著作一直是标准的著作，并 且把我们带入作为一门学科的现代地理学的发展初期。 哲学家伊马努埃尔·康德（1724—1804）从 1765 年起在柯尼斯堡大学讲 授自然地理学，并在以后出版了他的讲稿①。在他看来，人文要素是地理学主 题的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康德把人的经验交流分为两类：叙述的或历史的， 和描述的或地理的。他把历史和地理都看成是描述；前者是时间方面的，后 者是空间方面的。他说自然地理学是“自然的概括”，不仅是历史学的基础， 而且是“所有其他可能的地理学”的基础。他指明为自然地理学组成部分的 其他五种地理学是：数理（地球的形状、大小及其在太阳系中的位置）、精 神（人类与环境有关的风俗习惯和性格）、政治、贸易（商业）及神学（宗 教的分布）地理学。因此，自然地理学的内容包括外部的自然世界，即地球 表面及其上覆的有生命的植物、动物、人和人的工作成果。 康德基本上是遵从托勒密的地理学定义。可是在他和古典学者们的著作 中间有着一项重大的差异。后者的重点，主要放在地球的区域划分和系统描 述其独特内容的工作上。康德则不然，他不那么多地关心那些不同等级的复 合的地域单元，他考虑的是对个别的地域差异现象进行有顺序的调查。两者 都是地表区域差异的整体的一部份。但从反映在以托勒密和斯特拉波为一 方、以康德和瓦伦纽斯为另一方的两类著作中着重点的差异，产生了在现代 地理学的整个发展过程中始终存在着的研究方法上的差异。 这些不同的方法，近来被人们分别叫做理论的（推论的）和经验的（描述的）方法。理论的方法是，寻求建立涉及到各地方的位置及其相互关系的 理论，寻求建立规律，并在这些规律的基础上进行推论。经验的或会意的方 法是，特别着重于通过陆地、海洋、区域及地方来描述那些国家和民族的特 定的组合。它不寻求建立规律，但要找出现象在地方的特点及其与其他地方 的相互关系上起什么样的作用。这是所有地理研究中两种基本的方法和传 统；而且随着人们对地表知识的增加，它们的差异和冲突已变得越来越显著， 越来越难于消弭和调和。 自然对人：比丰的著作 十九世纪的开头，人们在思索地理学——一门系统的知识——研究中的 独特的概念和方法问题。有三件事需要特别注意：第一，整理和解释有关地 表及地表上生命形态的资料的方法，比丰（Buffon）伯爵的巨著是这方面的 主要代表；第二，在划分作为区域描述基础的区域单元方面的理论上和应用 上的问题；第三，当时出版的那些标准地理学著作的内容，不仅揭示了地理 著作的范围和方法，而且表明人们对地表及其各个不同部分的知识水平。 十八世纪的末期就已逐渐出现一种理论，它赞同自然规律的缓慢作用， 反对那种通过神的干预而发生剧变事件的看法。当时这两种信念大部分还是 理论上的。可是在十九世纪早期已经收集到有利于自然规律缓慢作用的证 据，到十九世纪六十年代这种理论已占有压倒的优势。 在十八世纪晚期，发展科学方法以研究生命形态的问题也受到注意。在 探险航行中为科学而采集标本的热情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例如，伴随库克去 作发现航行的植物学家就带回大量的这类植物标本。对动植物进行分类和描 述的工作也在着手。莱布尼茨（G.W.Leibnitz）和比丰试图按等级区分所有 的生命形态——从最简单的到最复杂的有机体，而卡·林奈 （CarolusLinnaeus）则按形态对生物进行分类。 文明的本质和发展问题引起许多思想家的注意。有关人类进步的理论， 包含着某些对自然环境的促进或阻滞作用的思索。比丰和另一些人研究人种 统一的理论和人类在全世界的扩散方式。对人种统一的这一信念，要求对人 的多样性及其在地球上的不均匀分布作出解释，并且提出人口密度与生产力 之间的关系问题。 所有这些研究趋向，在乔治-路易·勒克莱尔，即比丰伯爵的《自然史， 一般的及特殊的》（Histoirenaturelle，généraleetpar-ticulière）这部 巨著中都有清楚的反映。《自然史》共有 44 卷，出版于 1749—1804 年之间， 在比丰去世以后，由拉塞佩德（LaCépède）继续完成。 克拉伦斯·格拉肯①对比丰的著作作了如下的评价：“《自然史》满足了 人们对那种具体而详尽的知识的渴望，这种知识不从属于数学或笛卡儿演绎 推理，而是基于研究、旅行、观察和描述。”它对了解这个非凡的科学发展 时代的哲学观点提供了背景材料。这个时代的标记是，对探险、旅行和采集 地球及其动植物和原始社会的有关资料所表现出来的巨大的热情。 在研究整个自然界的同时，比丰多次提到人和他的环境之间的关系。他提到人给他的自然环境所造成的变化，特别是伴随着文明的成长和扩展、人 类及其驯化的动植物在地球上可居住部分的迁移和散布的那些变化。这是《自 然的时代》（Desépoquesdelanature）的主题。该书名称所指的是地球历史 的七个时期：“地球和行星的形成，地球内部岩石的凝固，海洋对大陆的侵 进，海退和火山活动的开始，北方成为象和其他南方动物的栖息地，大陆的 分离，人力协助自然力。”比丰叫人们注意的就是这个最后时期内的人和自 然之间的关系。他想象 40°—55°之间的中亚是最早的文明发生地。这个文 明是 3000 年前在一种气候适宜、土壤肥沃、没有洪水和地震的环境中发展起 来的。开化的人在那里首先获得知识、科学和权力。但这种文明被来自北方 的、由于人口过剩而离乡背井的民族毁灭掉了。这个早期文明虽已大部丧失， 但农业和建筑技术残存下来了，并且传播到中国、大西洲、埃及、罗马和欧 洲等地。在以后的世代中人类继续进步，比丰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 “今天，全地球表面都有人的力量的烙印。人，虽然从属于自然的力量， 但常常比自然做的更多，或者至少是如此令人惊异地协助了自然。正是在我 们人的双手帮助下，自然才得到其充分的发展，才逐渐达到我们今天所看见 的这种完美壮丽的境界。”① 比丰完全相信人的创造力。作为一位农学家，他写了许多关于清除森林 和需要保护森林的著作。他发展了这个论点：由于景观的改变——特别是清 除森林和排水——气候变暖了。他思索过气候变迁问题，而且提出过这样的 意见：伐除森林和排干沼泽可能导致气温的升高。另一方面，他又呼吁保护 森林。格拉肯在总结比丰的立场时说：“不利于人的大面积森林需要伐除…… 但社会一经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来，森林就是资源，就需要慎重而有远见地 对待它了。” 比丰是早期土壤研究者之一。他把土壤分为粘土、石灰质土和植物性土 三类；后者又分为泥炭土（由树叶腐烂而成）和烂泥。烂泥是泥炭土分解后 的残余部分。 他也详细地论述过驯养的动物和栽培的植物。他对景观、特别是在可居 住和不可居住地区的差别方面，常有精辟的见解。格拉肯介绍比丰的观点② 如下： “在长期有人定居的地区，很少有树林、湖泊或沼泽，但有许多荒地和 灌木（这无疑意味着荒地和灌木占据了已伐尽的林地和光秃的山顶）。人们 破坏，排水，到了一定时候就给地面换上一种完全不同的外貌。” 1800 年前后的区域概念：纯地理学 十八世纪中期以前，地理学是功利主义的百科全书式资料汇编，没有区 域分布的系统介绍或一般原理；而且所谓区域也只是当时的政治单元。那时 候，世界上人们了解得最多、描述得最充分的欧洲，被分成许多离奇古怪、 互相穿插的政治区域，它们的边界时常改变，不可能作为描述的合理基础。 地理描述的新观念是德国学者首先提出来的。这肯定是因为当时欧洲的德语区域约有四百个政治单元。就在这个时期，这些德国学者们企图确定： 把德国这个历史名词作为地理名词来说，它在政治、文化及语言方面的含义 究竟是什么。从政治区划所造成的描述上的困难中，就产生一种对纯地理学 的兴趣。这意味着不用政治单元、而用自然单元来作为描述土地和居民的基 础。这两门学科分别称作地理学和政治学。 安东·弗里德里希·布申写了一部 《新地理学》 （AntonFriedrichBusching，NeueErdbeschreibung）（11 部分；1754—92）。 他企图在这部书里“描述地球表面的已知部分”，但用政治单元作为区域的 基础；因此，他的描述，和许多仿效斯特拉波写法的著作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陆地和海洋的一种新的自然区划，却由法国学者菲力普·比阿什 在 1756 年他的《论自然地理学 egéographiephysique）一书中提出来了。 他根据 1737 年对英吉利海峡的深度测量，认为地球被山脉划分成许多流域盆 地。这一推测的基础，是他对欧洲的有限的知识；另外，他对陆面和洋底的 形态也显得无知。比阿什把山脉分成三类：东西向或南北向延 sching）的生 活和著作，载于《黑尔曼·劳滕萨赫纪念集》（HermannLautensachFestschrift），《斯图加特地理研究》（StuttgarterGeog.Studien）卷 69， H.威廉密（H.Wilhelmy）编，1957。德文的一份主要资料是 E.维索茨基 （Wisotski）的《地理学的时代潮流》（Zeitstr■mungeninderGeographie）， 莱比锡，1897。还有一份短而有用的讨论和文献目录，K.比格尔：《景观概 念：对地理学的管见》，《德累斯顿地理研究》第 7 册（1935）（K.Bürger， DerLandschaftsbegriff ： EinBeitragzurgeographischenAuffassung ， DresdnerGeog.Studien，Heft7〈1935*伸的最高山脉；中等山脉是最高山脉 的分支，它们把主要河流盆地分隔开来；由中等山脉分支形成的低山，它们 是短小河流的发源地。他以同样的方式把海洋分成三大洋和两个极地海（南 极地海纯粹是想象的，因而也是错误的）。每一大洋（大西洋、太平洋、印 度洋）又被海底山岭分成许多盆地。 这种对地球进行自然区划的观念，在长期内得到人们的赞同。一位德国 人约翰·克里斯托夫·加特雷在他 1775 年 的 《地理学纲要》 （JohannChristophGatterer，AbrissderErdbeschreibung）一书中就运用这 个观念。然而该书的大部分描述仍然根据政治单元。加特雷的地理学包括区 域及其边界（地理学）、国家（政治学）与人种集团（种族学）。他把欧洲 分成东西两部。西欧被称为日耳曼欧洲，又按照比利牛斯山、阿尔卑斯山、 波罗的海和不列颠海把它分成四个区域。它们是：比利牛斯半岛（西班牙和 葡萄牙），阿尔卑斯诸国（西阿尔卑斯山与法国，南阿尔卑斯山与意大利， 北阿尔卑斯山与瑞士、德国、荷兰），不列颠群岛，和包括全部斯堪的纳维 亚和普鲁士在内的波罗的海诸国。他把欧洲的其余国家都放在东欧之内—— 俄国、匈牙利和土耳其。加特雷说这些国家集团的基础是自然基础，但边界 仍然是国家的边界。 我们在这里还可以指出，加特雷对地理学所下的定义是“地球的描述， 地球表面的画像；它说明地球是什么，人企图把它做成什么；它描写天空、 地球及其相互关系”。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和人类之家——地球——有关 的、实用的和历史的描述。” 在此期间，另一些人也发展了地表自然区划的观念。H.G.霍迈尔 （Hommeyer）于 1805 年写成一本讨论欧洲国家军事地理学的书——《试论欧 洲国家军事地理学》（Beitr ■ geZurMilit■ rgeo-graphiedereurop ■ ischenStaaten）。他抱怨他的同代人在政治单元的基础上来描述地形。他分 辨说，政治单元仅仅是军官进行训练时需要的次要部分，他们首先考虑的是 作为战场的地球的自然条件。 从这些学者的著作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自然区划概念，而且是在主要 单元内部逐级分区概念的开始。例如霍迈尔就设想出四级地理单元。小区 （Ort）是最小的地理单元；地区（Gegend）是在高处可以望得见的地域；区 域（Landschaft）是“在很高的地点可以望得见的地域”，是“许多毗连地 区的组合。它和相邻的地区组合界限分明，作为它们界限的主要是山地和森 林”。第四个也是最大的地理单元是大区域（Land），它是地球表面的一部 分，它的边界也就是大的排水区域的边界。它的范围是如此之大，以致“小 区、地区以及伴随它们的一些有限的变化，对大区域的位置和排列的方向几 乎没有影响”。 这一时期的其他德国作者，也相信地理研究应该不以政治单元、而以自 然单元为基础。我们应该特别指出在李特尔之前主持柏林大学地理学讲座的 约翰·奥古斯特·措伊内（JohannAugustZeune）的著作。措伊内在其 1808 年出版的 《格阿：科学地理学的尝试》 （ Gea ： VersucheinerwissenschaftlichenErdbeschreibung）一书中摒弃时常改变的 “国家碎块”，而采用历久不变的自然区划作基础。他提到加特雷的著作， 但他的观点明显地排除了人的作为。他把欧洲分成几个主要的区域。南欧由 三个单元组成——比利牛斯、阿尔卑斯及巴尔干半岛。中欧包括喀尔巴阡地 区、海西地区及塞旺纳。喀尔巴阡地区包括匈牙利和“其他斯拉夫地区”， 它的南界是巴尔干山脉，北界是喀尔巴阡山和德涅斯特河。海西地区包括德 国、丹麦以及瑞士和荷兰的一部分。它北以大海，南以阿尔卑斯山，西以莱 茵河，东以奥得河为它的天然边界。实际上这就是历史上的德国。塞旺纳包 括法国，加上瑞士和荷兰的一部分，而以比利牛斯山、阿尔卑斯山（到圣哥 达山口为止）和直到河口的莱茵河为它的边界。北欧也分为三部分——北海 诸岛（大不列颠）、东海半岛（瑞典、芬兰与挪威）和俄国；它的范围东到 乌拉尔山，西南至德涅斯特河、喀尔巴阡山和奥得河，西北抵波罗的海、芬 兰湾、拉多加湖和白海。他说这些“地理单元”主要是以山脉为界的排水单 元，而且“人们发现大自然有一种创造相类似的动植物生活的倾向，甚至相 类似的人和民族的特征的倾向……因此，山脉是植物、动物和人的自然分界 线。”这是一种毫不含糊的环境决定论，就在他的同代人中也没有获得普遍 的赞同。 A.L.布黑（Bucher）表达了类似的观念。在 1812 年的一本《论地理学及 其与历史学和统计学的关系》 （ BetrachtungenüberdieGeographieundüberihrVerh ■ ltniszurGeschichteundStatistik）的书中，他认为地理描述有三个方面： 国家（政治学）、居民（民族学）和土地（地理学或特殊地理学）的研究。 后者研究的是“地区的自然方面的内容”。布黑规定了四级“地理区域单元”。 它们是大洲；大洲的较大的分区（Grossgebiete）；“自然地区”，例如北 阿尔卑斯地区（它包括莱茵河、威悉河及易北河）；亚自然地区，例如东汝 拉山（莱茵河上游及其支流）、西苏台德（波希米亚）和东哈尔茨兰（易北 河流域）。他论述“自然和人的相互作用”，并且说：这些区域“在其总的 自然特点方面，彼此相似的程度超过了它们同最邻近的地区的相似程度，后 者同别的区域的关系更为密切”。 在所有这些著作中，内容的顺序通常都是数理、自然和政治部分。几乎 没有人把非人文地理学和人文地理学区别开来。自然地理学和人，在地区上 和相互的因果关系上都是结合在一起的。同时也明显地存在着这样一个概 念：同一地区内的各种现象之间具有相互依存的关系，从而形成了“有机的 整体”。可是，布黑在 1812 年提出的这个合成整体的观念遭到了反对，而布 黑自己也在 1827 年 的 《论改进地理学讲授中所遇到的困难》 （ VondenHindernissen ， welchederEinführungeinesbesserenGangesbeymVortragederErdkundeaufSc hulenImWegestehen）一书中反驳了它。他当时想到，区域应根据特定的目的 来划分。他说，地理学的主要任务是着眼于从每一种现象和地球的关系来单 独地、系统地进行研究。哈特向对此作出正确的结论（《地理学的性质》， 第 222 页）：“布黑用以攻击自然边界和自然区域概念的论证严密完整，现 代地理学家简直不能增易一个字。”我们以后还要回到这个问题上来。这是 地理学长期存在的问题之一，而且我们应该知道，远在一百五十年以前，它 就已被精辟地思考和说明过了。 在十八世纪晚期的地理学家中，应该给两位福斯特以特殊的地位。约 翰·赖恩霍尔德（1729—98）和约翰·乔治·亚当（1754—95）父子两人参 加了库克的第二次世界航行。J.R.福斯特（JohannReinholdForester）的《世 界环航中的观察》（ObservationsMadeduringaVoyageRoundtheWorld）于 1778 年在英国出版，内容有六部分——地球与陆地、水和大洋、大气、地球的变 化、有机体、人种。他承认人类和他的环境之间的联系性与人类的流动性。 奥斯卡·佩歇尔说他是“对其所看到的世界（南大洋）作自然考察的第一个 旅行者，也是完成其最高职责，即科学对比的第一位地理学家。”埃恩斯特·普 莱韦最近称赞他是“现代意义上的第一个伟大的德国方法论地理学家。” 乔治·福斯特（JohannGeorgAdomForster）比他的父亲更著名，因为他 把他父亲的书译成了德文（1778）。他于 1789 年在格廷根会见了洪堡，并且 开始建立了对洪堡有深远影响的友谊。佩歇尔说，福斯特“是启发人们对美 和风景的爱和感情的第一位作家”。普莱韦则指出，他在描述下莱茵地区（写 于同洪堡旅行以后）时更稳固地奠定了他父亲的方法，并为区域地理学的系 统发展开辟了 第一部世界地理学：马尔特-布伦 除了上述德国人的著作外，平克顿（Pinkerton）（英国）、马尔特-布 伦（法国）和杰迪迪亚·莫尔斯（JedidiahMorse）（美国）的著作是这一时 期的明确的地理学汇编。这里仅简单地评论一下布伦的作品。 孔拉·马尔特-布伦（ConradMalte－Brun）（1775—1826）生于丹麦， 于 1800 年被放逐而定居于法国。他的《简明世界地理》（ PrécisdelaGéographie）共有六卷，在 1810—1829 年间出版（虽然全书是在他 去世以后由同事完成的）。这部巨著的英译本名称是《世界地理或按照大的 自然区划对全世界各部分的新型的描述，附有分析性、纲要性和基础性表格》 （费城，1827—32）。该书开头是“地理学的一般理论”，由“数理、自然 和政治等项原理组成”。然后转到“自然的主要特点”，再转到“动物、植 物以及在其生长区域内以地球的无尽资源滋养的一切生物”。这个序论部分 以“自然和政治条件下的人”作结束。政治条件的含义是种族、语言、信仰 以及“标志着文明进步的法律”。第一卷的前半部分讨论“地理学的理论”。 后半部分及以下五卷是对世界主要区域的一般描述。划分这些区域的基础和 二千年前斯特拉波所采用的基本相同。描述是按各种划定的区域进行的。例 如，亚洲被划为下列各区——高加索诸国、亚洲的土耳其（小亚细亚及黑海 沿岸、亚美尼亚、美索不达米亚、叙利亚和巴勒斯坦）、阿拉伯、波斯、里 海、阿富汗、鞑靼、西伯利亚、中亚、满洲及朝鲜、日本群岛、中国、西藏、 印度斯坦、印度支那与大洋洲①。马尔特-布伦对他的描述方法作了如下的说 明： “当我们打算详细描述一个广大地区的时候，就出现两种不同的观点， 以及相应的两种不同的区划方法。可以把它划分成国家、省和县区。也可以 根据居住该地区的民族来划分。前者是地方地理学的方法，后者是种族志的 方法。我们通常从前者开始。” 欧洲卷首先研究“自然地理”。它包括海、湖泊、河流、山脉、气候（包 括等温线）、动物和植物。接着是所谓“政治地理学”，其中包括民族、语 言、宗教、政区、政府和居民。 为了了解他处理较小区域的方法，并把它与以后出版、我们在后面还要 讨论的邵可侣和维达尔的两部世界地理的描述方法进行比较，我们可以在这 里说说他处理法国的情况。该书开头是独特而简短的“历史评介”，接着是 以山脉、河流、岬角和海湾开始，以“昆虫、马、牛、猪、家禽、进口货” 结束的“自然地理学”部分。为了作更详细的描述，他把全国划为五个“区 域”；每一区域的内部可能都被认为具有某些共同的特点。据他说，这种程 序是“一种可以最方便地说明地方地理学的方法”。 马尔特-布伦的著作，尽管有其显著的不恰当的地方，却是地理描述史上 的一座里程碑；因为它完成了李特尔在同一时期内未能完成的工作——描述 地球上的土地和居民。可是，它和李特尔的著作不同，它在概念结构和方法 上比起将近二千年前的斯特拉波来，几乎看不出有什么进步。然而，传统和 需要显然是强烈而持久的。所需要的是以更科学的研究方法和更可靠的资料 与地图，来更合理地解释地球表面上的土地和居民。这已成为现代地理学发 展上的中心课题，十九世纪第三季纪埃利兹·邵可侣（■liséeReclus）写的 同名的第二部这类著作，和由法国现代地理学奠基人维达尔·德·拉·布拉 什（VidaldelaBlache）设想、他的直接追随者在二十世纪后半期（似应为“前 半期”——译者）写成的第三部这类著作，以及在阿尔夫雷德·赫特纳激励 下出版于德国的地理科学手册都反映出这一点。这几部书是公认的对代近地 理学的重要贡献。 自斯特拉波至马尔特-布伦，地理著作中古典传统的连续性是惊人的。十 九世纪初的理论和编纂问题，在其所有的主要方面都还是大约二千年前古希 腊学者所面临的问题。世界的大部分仍然未经探查和测绘成图（虽然海岸的 轮廓已经在十八世纪末，主要由法国制图学家正确地测绘出来了）。有关个 别地区的土地、资源和居民的资料惊人地缺乏，而把这类资料概括到地图上的科学方法，则几乎完全没有。没有这类资料和用以处理它们的制图方法， 在地理学思想上要取得进步是不可能的。1800 年前后仍然强大、并被十九世 纪现代地理学奠基人延续下来的古典传统，有两位最伟大的阐发者：李特尔 与洪堡。他们深受当时哲学（就象在比丰伯爵的巨著中所体现出来的）的熏 陶，成为古典传统顶峰的代表人物。 尽管他们的理论和实践所需要的资料非常缺乏，他们力求自己去收集， 并创立起比通常使用的更为科学的指导方法。他们的指导方法，虽然主要建 立在进化论时代以前的概念的基础上，却已经、而且仍在（这是公认的）被 用作一门比较实际，而目的、方法、知识范围更明确的现代研究领域——地 理学——在发展上的健全可靠的理论骨架。 古典地理学奠基人的理论走在事实的前面。从洪堡、李特尔到今天的学 者们的任务是：搜集、对比土地和居民方面的事实，寻求测量它们并把它们 绘制成图的方法。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在研究地球表面上土地和居民变化的 理论领域内取得实质性的进展。
本文标题：地理奠基人-从斯特拉波到康德
免责声明：本文来源于网络，文中有些文字或数据已经过期失效，仅供学习备课参考！
电脑版地址：http://www.cgzdl.com/shuku/305/16263.html
手机版地址：http://m.cgzdl.com/shuku/305/16263.html
免责声明：本文来源于网络，文中有些文字或数据已经过期失效，仅供学习备课参考！
电脑版地址：http://www.cgzdl.com/shuku/305/16263.html
手机版地址：http://m.cgzdl.com/shuku/305/16263.html
-lp.jpg "甘肃省兰州市旅游地图高清版")
